过 冬(散文)

过 冬(散文)

一场秋雨一场寒，桂花撒了一地，零落成泥。

虽然中秋节刚过，虽然重阳未到，一场接一场的雨，敲打着枯荷残柳，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起来，依稀听到了冬天隐隐约约的脚步。

这个时候，正是文人墨客悲秋的时节，再晚了，万物尽藏，连写字作文的兴致好像也会要冬眠了。

冬天也实在没有什么诗意，翻翻唐诗宋词，从“春眠不觉晓”的惜花，到“锄禾日当午”的消夏，再就是“八月秋高风怒号”的悲秋，然后就萧杀了许多，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象。

我是不大喜欢过冬的，尤其是下雪的冬天。原以为，圣诞老人会在某个下雪夜晚悄悄地把礼物放在我的窗台上，原以为，白雪公主也会在某个白雪皑皑的冬天造访我们的小屋，我便成了保护她的第八个小矮人，可不知过了多少白雪茫茫的夜晚，到后来才发现这些只是妈妈讲的童话。

不喜欢过冬，打小就不喜欢。记得读二年级的冬天，妈妈给我做了一件新棉袄，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棉袄是花的，穿到学校不免被小伙伴们笑话。但还得特别小心翼翼，别弄脏弄坏了，因为的花布面料的棉袄，是要妹妹接脚的。那时候一般家里条件大都不富裕，做一件衣服着实是不容易的事情，要布票、要棉花票、要钱、要请裁缝……，也就逢年过节，大家才可能穿件像样的衣服，家庭子女多的尤其窘迫，基本就是老大穿了，老二接。

我个头比妹妹高不了多少，就该我穿新衣，但是考虑到妹妹穿的时间会长些，这袄子做成了花的。

偏偏，在小伙伴讥笑打闹中，我把新棉袄弄破了，回家后的结果可想而知，父亲一顿好揍！

父亲认为是我赌气，故意弄坏了花棉袄，又一巴掌扇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只觉得眼冒金星，嘴角都渗出了血来。我倔强着瞪着红红的眼睛，就是不哭，妈妈连忙推开父亲，护着我说，“好了，不哭，不哭。是妈妈错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记得那晚，妈妈连夜把自己的棉袄里子翻过来，改成了我的大小，那以后，每每过冬天，就没有过下雪天的欢乐，眼里晃动的就是那个寒冷的雪天里，妈妈没有穿棉袄的瘦小的身影……

后来，日子渐渐地改善了许多，大家都不会再为温饱发愁了。这年冬天，文工团发制服，是市面没见过的新款灰色鸭绒服，那可是新潮、保暖、轻便的稀罕东西，父亲舍不得穿，第一时间就寄给了在外求学的我。哥哥没有、姐姐没有、妹妹没有，独独就寄给了我，是不是父亲心里还记着儿时那次打我的事情呢，不得而知，我心有些沉，有些难受，只是想对父亲说：爸爸，老爸，这是您在团里的脸面，也是含辛茹苦的您该享受的衣服，而从苦日子里长大的我，记着您持家的不易，从来不曾怨恨日子过得贫苦，更不会这样记“仇”。

冬天过了一个又一个，孩儿们大了，父母也老了。

08年大雪，天气异常寒冷，我赶紧给父母来了个全副武装：空调、电烤炉、电褥子，谁知大雪成灾，高压线冻断，一切电器就成了摆设，交通也断了，父母单独居住，情况堪忧。惦记着俩老的境况，迈开步子，带上蜡烛和食品就踏上冰冻的雪路，十余公里的冰雪泥泞并不能阻挡回家的迫切，满脑里都是父母曾经在冰天雪地里劳作的情形。打开门，看到缩在被子里的父母我才放下心来，而老人见到我须发结冰的样子，心疼直抱怨：这样的天气，老远跑回来做什么，我们没事情的，我们什么冬天没见过啊？后来，我暗自庆幸回家了，那场冰灾一冻就是十多天，我们一起共同平安地度过了艰难的冬天。

走过童年的冬天，走过中年的冬天，这些寒冷的冬天里，总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现在对付寒冷的手段很多，冬天也不再觉得寒冷，父母早些年去了永无季节变幻的地方，我也了无牵挂，静候着自然、自然而然地四季轮回。

冬天终于来了。

来吧，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于是捧本书，于是守壶陈年黑茶，于是“道人心下无些事，三个柴头品字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