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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锡林散文-过 年

2022-01-08 11:46:04 来源:银跃文学 点击:2

作者简介:盛锡林,1955年4月出生于嘉兴新篁,平生爱好写作、画画、摄影、书法等,其作品曾多次在市、省、全国总工会等报刊杂志刊出。1996年至2015年,担任嘉兴市总工会《嘉兴工人》报、《嘉兴工运》月刊编辑。

 

 

又快过年了,往事历历在目,奉上此篇,与朋友们一起重温小时候过年的情景。

——题记

 

冬至一过,天真的冷了,抬眼望去天空一片灰蒙蒙,寒风凌冽,冷雨霏霏。

 

“冬至起‘头九’,‘三九、四九’冻碎磨子石臼”,这是人们形容一年当中最冷的一段时间。街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行色匆匆。有句老话叫“邋遢冬至晴过年”,意思是说,冬至那天下雨,到新年里一般是晴天。人们也就是在这个最冷的时候为迎接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春节”开始忙碌起来,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的气氛似乎将周围的冷空气都化成了融融的暖流。

 

  小时候我家住在新篁小镇上,记得那时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学校放了寒假以后,就一天比一天冷了,家里的一只铜脚炉和几只输液时用剩下来的玻璃盐水瓶算是那时的“取暖器”了。我把一双脚放在铜脚炉上,一边往手心里哈着热气,一边拿着冰冷的铅笔做寒假作业。

 

   我的哥哥在学校里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个时候是他丰收的季节,从学校里得来的 “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优秀班干部”,还有体育比赛、写字比赛的奖状等等,几乎贴满了半个墙壁。我一边做作业一边眼谗地抬头看看这些花花绿绿的奖状,暗下决心,也要得几张奖状来贴贴。暂时没有奖状,我就画了几只红灯笼,写上“恭贺新禧、新年进步”八个大字贴在墙上,与哥哥的奖状相映成辉。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大人们开始张罗着买年货,买平时买不到也舍不得吃的食物。我记得小镇南面的南施王,有一家海盐人开的杂货店,平时就卖一些油盐酱醋、畚箕扫把一类的东西,只有到过年了,才会卖红枣、小核桃、带壳花生、南瓜籽、笋干、猪、羊、牛肉等年货。

 

   到了小年夜,家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一清早生起了两只煤球炉,母亲里外忙得团团转,荤菜、蔬菜烧了十几大碗,鱼是肯定有的,好口彩叫“年年有余”,茨菇烧肉也是必定要烧的菜,叫“有底掌”,还有笋干烧肉,意为“节节高”,烧好以后都放在蒸笼里藏起来,准备在大年夜和新年里客人来吃。

 

   以前邻居之间的房子都是平房,几十家人家都住在一起,每家人家烧菜时的香味彼此缭绕飘荡在一起,形成了那种过年时特有的气味。大人们在忙着过年,小孩子们也在忙着他们的事情,比如爆炒米的人来了,拿出自家的米、黄豆、玉米等,在一阵阵香气和“嘭、嘭”的爆响声中乐开了花。

 

   家里过年总要杀只鸡或杀只鸭,小孩子就把鸡毛鸭毛收集起来,听到街上传来“哚、哚”的铁器敲击声和“鸡毛换糙纸”的吆喝声,就把鸡毛拿出去换一小刀糙纸,同时也不忘拿鸡毛换几块小糖吃吃。“套泥佛头”的人在地上摆了一些用石膏做的兔子、公鸡、猴子、老虎等小物件,孩子们依次排队,轮到以后,拿10个碗口大的竹圈圈套“套泥佛头”,套中了就拿走。

 

   邻居家的一群小伙伴们还会“滚铁环”、“打弹珠”、“翻洋片”、“抄蛤子”,还有跳长绳,踢键子等。洗衣服的水泥板上横几块砖头就算是“乒乓桌”了,用一块薄木板简单地锯一下,就成了乒乓板。当时这些“土玩具”虽然远远没有现在小朋友的玩具丰富多彩,但也深深地吸引着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转眼,大年夜到了,大年夜饭是很隆重的,在外工作的人在此时都会及时赶回来吃团圆饭。当年新篁小镇通嘉兴只有一艘客轮,到过年过节客人多了,客轮后面再拖上一到两条拖轮,那个慢啊,从嘉兴轮船码头到新篁没有四、五个小时是开不到的。

 

每到大年三十傍晚,小小的新篁轮船码头就挤得水泄不通,都是来迎接亲人回家的人群,那个瘦瘦的老潘师傅是唯一的码头职工,此时只见他忙前忙后,一边准备跳板、靠球,一边还要维持秩序,一批小孩子不停地跟他捣乱,老头子实在没有办法了,拿出一把剪刀,嘴里嚷嚷着:“小卵子剪脱伊!”这样才算把一群调皮捣蛋鬼吓唬走了。大约六点钟不到,天已经完全暗了,小镇上各家的窗户里逐渐亮起微弱的灯光。

 

这时,客轮在众人瞩目下,好像经历了千辛万苦,喘着粗气慢慢靠近码头,这艘客轮承载着多少亲人的期盼,承载着多少人回家过年与亲人团聚的心愿!我父亲在上海工作,每年都会回家里过个新年,父亲每次回家总会买来很多我们非常喜欢吃而平时连看都看不到的上海饼干、糖果,母亲就会拿出一些糖果和饼干到几家邻居分分,让邻居家的孩子也难得尝尝上海糕点。

 

母亲这个小小又温馨的举动,感染了大家,邻居们也会拿来自己做的团子、糖糕送给我们。这些温情的互动,在我们小小的心灵里留下了美好的回忆。珏伟兄弟是我的发小,我们两家是贴隔壁,从小一起玩到大,几十年后他跟我谈起这件事时,还感慨地说:“每到过年,我们都很期待盛家伯伯回来,因为他老人家回来了总有上海饼干和糖果给我们吃。这种浓郁而美好的过年氛围,真的难以忘记!”

 

夜色渐渐降临,家里点亮了灯,这是一盏煤油灯,玻璃灯座里加满了煤油,上面的玻璃灯罩被母亲擦得一尘不染。我父亲有个习惯,在吃饭前先要关好门窗,拉上窗帘,然后,招呼家人围坐一桌开始吃年夜饭。顿时,酒香、菜香、饭香塞满了整个屋子。饭吃到一半,父亲就会从口袋里摸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分给我们兄妹三人,接过钱,小心地放到口袋里,礼貌地谢过父亲。

 

此时父亲因为喝了些温暖的黄酒,再加上菊黄色灯光的映照,脸色微微泛红,浮现出和蔼慈祥的笑容,母亲则在一边的煤球炉上给小菜加热,还为每个人斟酒、夹菜、盛饭,不断地招呼大家“切呀、切呀!今朝年夜饭,多切点,明朝大一岁哦!”我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敞开肚子吃着,不知是谁打了个嗝,“喔呦,吃得太多了!”笑声和暖意在俭朴而温馨的家中荡漾着。    

 

纷纷扬扬的雪漫天飞舞起来,经过一夜无声无息的降落,年初一早晨起来一看,屋面上,树枝上、院子里到处是厚厚的雪,暖融融的太阳给雪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瓦上的雪慢慢地融化开来,一条条冰凌悬挂在屋檐下,家家户户的门上贴着红红的春联,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着叽叽喳喳跳跃着的麻雀,这一切让人感受到吉祥、幸福、美好的新年新气象。

 

大年初一,穿着母亲为我们准备好的新衣服,先向父母亲拜年,然后喝炒米糖茶,预示着甜甜蜜蜜的新一年开始了。太阳慢慢升起,新篁集镇近郊的乡村也是一片喜气洋洋,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服,陆续来到镇上吃烧卖、喝茶、购物、走亲戚,偌大的一个小集镇人声鼎沸、人流如潮,到处是欢声笑语,“新成兴”、“永泰昌”等商店挂起了大红灯笼,店里热闹非凡,大中桥一带地处镇中心,最热闹,人与人几乎前胸贴着后背挤成一团,有些滑头滑脑的小青年伺机在那里“吃豆腐”,惊得大姑娘高声尖叫,一大群人涌过来,偶尔出现的“艳俗”场面就淹没在人流中了。

 

书店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各式各样漂亮鲜艳的年画一直挂到店外面,我精心挑选了几幅年画,用压岁钱买来后贴在家里,哥哥的字写得漂亮,用红纸写上“欢度春节”等字贴在一起,妹妹则买来印有“新年好”的大红汽球挂在门上,兄弟妹三个把家里布置得春意盎然。

 

父亲也每年必定会买来一本“年画月历”挂在房间里,12个月就是12张年画,每月翻一张,至今我还记得画家李慕白画的《献花》、《排排坐吃果果》,金雪尘画的《我们伟大的祖国》,张大昕画的《穿木珠》等,还有《姑嫂选笔》、《逗娃娃》、《上海人民游乐场》等年画印象非常深刻。后来我喜欢上画画,与这年画有着很大的关系,它算得上是我画画的“启蒙老师”。

 

邻家的小孩子过新年都会来我家玩,好客的母亲泡上炒米糖茶、拿出糖果、瓜子给大家吃,我们一边看画一边聊天,家里热气腾腾,非常热闹。   

 

新年里走亲戚是很有趣的,二姨妈家里我们每年必去,年前她就已经邀请我们了,一般都在年初二去吃晚饭。二姨妈是个规矩很大的人,对孩子既慈爱又严厉,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就会严肃批评,毫不客气,所以小孩子都见她有七分怕,到她家里吃年酒,一个个都很乖巧。

 

二姨妈有一套茶具,是很精细的白瓷烤花高脚果盆,平时藏得好好的,只有在过年时拿出来,放上糖果招待客人。每年到二姨妈家里做客的还有住在桐乡的梓良阿哥一家,他的母亲是我的大姨,因为去世得早,他就把在新篁的两位姨娘视为自己的母亲,每年的新年里总要带着妻子、儿女来拜访老人,还带来很多桐乡的土特产,我记得有一种叫“饭糍”的食品,可以用开水泡来吃,味道很香。

 

阿哥的儿子小铮、女儿小奋,因为桐乡口音的关系,把“小”叫成“奥”,开始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叫“奥”铮、“奥”奋,问过以后才知道原因,后来又有了小萍,那当然是“奥”萍了,他们都比我的年纪稍为小点,按辈分他们叫我叔叔,我当时也只有14、5岁,就在一起玩了。到年纪稍大后,我开玩笑跟他们说,我可是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弟弟妹妹的噢,小铮说:“这样好、这样好,我们可以无拘无束地玩得很开心。”

 

我的老祖母平时一般都住在大姑母或小姑母家,我父亲回家过年了,老人家有时也会来我家过年,母子也好见见面。祖母来了,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又是一大喜事,早早地就盼望着。

 

有一年祖母正好在平湖的大姑母家,由我的大表妹陪着祖母坐平湖到硖石的客轮来新篁。客轮靠岸,表妹扶着祖母颤巍巍地走上石埠,我父亲连忙迎上前去扶着,叫了一声“姆妈”,不知是轮船声音太吵,还是祖母耳背,没有听到,还以为是轮船上的工人扶着她呢,心里想:这个工人同志真好,已经扶着我过了一条街了,还扶着送我。

 

   祖母终于忍不住说:“同志啊,那好哩,不用扶了,我家里也快到哩,谢谢你哦同志啊!”祖母这一说,把我大表妹笑得前仰后合。这件事过了多少年后,一旦提起,又会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到乡下小姑母家过年更是另有一番风味。小姑父祖籍绍兴,在长兴煤矿保卫科工作,过年回家最喜欢喝米酒,所以小姑母在过年前就为他酿好了一缸米酒,他邀上村里的几个好朋友边喝酒边聊他的“牛头山”,绍兴话中夹着普通话很好听,可以从中饭一直喝到晚饭,那奶白色的米酒真香,还没走进门就能闻得到醇厚的香味了。

 

年三十晚上,小姑母和我的祖母开始做“年糕”,他们把糯米粉和着水慢慢揉搓直至软而韧,然后用雕刻得很精美的桃木模具做糖糕,再放到灶头上冒着热气的蒸笼里蒸,大约过了半小时以后,一蒸笼琥珀色的热气腾腾的糖糕出笼了,祖母拿着煤油灯照着,小姑母用筷子给每一块糖糕的正中心仔细地点上红点,到此,糖糕正式完工了,我在边上已等了多时,这时就不客气了,夹起一块一边用嘴吹气一边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由于很烫,嘴唇被烫得红红的,表弟妹看我如此狼狈的吃相,都笑成了一团。

 

乡下的新年就是在这酒香、糕香和笑声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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